酆都,按照民间的说法为阴曹地府的中心,县城外的洞穴则相传是阎罗天子的办事机构所在地。故事叙述人间御史华公到酆都的经历,自然少不了要先介绍相关的传闻。御史华公的经历无非是证明酆都传闻的真实。其安然返回人间的原因,无论是出于孝道,还是诵读《金刚经》的结果,可谓陈词滥调,属于《聊斋志异》中的平庸之作。不过,细想起来,既然酆都县外的洞牵扯到“供应度支,载之经制”,御史行台华公的经历就有可能是相关利益者所为的骗局。
酆都县外有洞 [1] ,深不可测,相传阎罗天子署 [2] 。其中一切狱具,皆借人工。桎梏朽败 [3] ,辄掷洞口,邑宰即以新者易之,经宿失所在。供应度支 [4] ,载之经制 [5] 。[1] 酆都县:因汉字简化,现作丰都县。位于四川盆地东南边缘,地处长江上游北岸,隶属重庆。清初属重庆府。县有平都山仙都观,系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,谓为阴府所在。参见唐段成式《酉阳杂俎·玉格》。
[2] 署:官署。桎梏:脚镣和手铐。
[4] 度支:经费开支。经制:始于北宋时期的一种附加杂税。酆都县城外有一个洞,深不可测,相传这就是阎罗王的官府。那里使用的一切刑具,都借助人间完成。一旦脚镣手铐用坏了,就扔到洞口,县令立即给换新的,在那里放上一夜就不见了。供应物品的各项开支,都由附加税内报销。
明有御史行台华公 [6] ,按及酆都,闻其说,不以为信,欲入洞以决其惑 [7] 。人辄言不可,公弗听。秉烛而入,以二役从。深抵里许,烛暴灭。视之,阶道阔朗,有广殿十馀间,列坐尊官,袍笏俨然,惟东首虚一坐。尊官见公至,降阶而迎,笑问曰:“至矣乎?别来无恙否?”公问:“此何处所?”尊官曰:“此冥府也。”公愕然告退。尊官指虚坐曰:“此为君坐,那可复还!”公益惧,固请宽宥 [8] 。尊官曰:“定数何可逃也!”遂检一卷示公,上注云:“某月日,某以肉身归阴。”公览之,战栗如濯冰水。念母老子幼,泫然涕流 [9] 。俄有金甲神人,捧黄帛书至。群拜舞启读已,乃贺公曰:“君有回阳之机矣。”公喜致问,曰:“适接帝诏,大赦幽冥,可为君委折原例耳 [10] 。”乃示公途而出。[6] 御史行台:又称行台御史。元以后指代表御史台对地方行使监察权的御史。决其惑:破除其迷惑,即确定真假。